不愧并称为A市铁路三大交通枢纽的火车站,人头攒动,好不热闹,回家过年往返乡城的人也络绎不绝。
康小蓟被挤在人群之中,只是她瘦小的身影、寒碜的扮相,即使天生丽质,皮肤吹弹可破,但在这个引领时尚潮流之都的地方,也确难引人注意,眼看就要出站,那些匆匆地脚步“忽”地停了下来
局促的空间瞬时变得紧张不安,即使在寒冷的冬天,也压抑不了人们内心烦躁暴涨的情绪,有人开始不满的嚷嚷……
“没有票就去补吗,不要耽搁其他人…
“就是,就是,能不能快点啊,我们还赶时间呢……
“看他长得不错,穿的也时尚,不像是浑水摸鱼吧……”
挤在人群之中,瘦小的康小蓟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票,信心全无眼神飘忽不定,手心微微的渗出了汗都没有察觉。
好奇心作怪,她踮起脚尖、伸长脖子寻声望去,原来是一男子弄丢了票,而貌似心情不好,更加尽职尽责的检票员,怎么也不让他出站,男子也据理力争不依不饶,两人就这样吵了起来。
只是匆匆的瞥了一眼,康小蓟赶紧怯懦的收回了目光,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长的如此俊美的男子……
就这样几分钟过去了,为了不造成人流的堵塞,检票员只好请他去别的地方理论……
人群又不紧不慢的骚动起来,康小蓟又一次撰紧了票,将仅有的行李抱至胸前,紧跟着人群机械地向前挪动……
出了站,鼓着腮帮一脸迷惑的康小蓟,显然没了方向,只是,既来之,则安之,她在心灰意冷,与叔婶彻底决裂那一刻就没了退路,刚刚十九岁,正值青春年华的她,不愿将自己的一生,定格在那场毫无尊严的交易里,老死山中,一生无为。
“小姑娘等人啊……”
康小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跳,下意识谨慎地后退两步,上来搭话的,是个四十左右的胖子,只见他毫无立体感的五官,局促的挤在一起,微微的胡茬跃出黝黑的皮肤,像被烟熏过一样,两鬓略显斑白没有光泽,和他整个人显得格格不入,康小蓟闻到了他满身廉价烟草的味道,她刻意的挤出一抹微笑,也许只是个经历艰辛磨练的人
“没有等人”
康小蓟心有余悸,小心翼翼的抱紧怀里的行李
“小姑娘,我看你踌躇了半天,天色不早了,赶紧回家去吧,这火车站人来人往,可一点也不安全啊”
说罢,男子一脸惆怅眉头紧锁,倒让康小蓟放松防备,心绪澎湃感动不已,自从父母相继离世,她早就无依无靠看破人间冷暖,如今,难得有人嘘寒问暖关心自己。
“我刚来这里,本来要找张婶地女儿,可火车上人多,不小心把她的电话和地址弄丢了”
想到这,康小蓟喃喃自语懊恼地捶着脑袋,眼看天色渐晚,要是想不到办法,恐怕自己就要流落街头了
“原来是这样啊,这A市那么大,找个人,可比大海捞根针还难啊,姑娘难道没有其他亲人吗”
中年胖子说着眼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,油厚的嘴巴微微一咧露出满口黄牙
“没有了,在这里除了她,我谁也不认识”
康小蓟内心一阵酸楚,咬着嘴唇,泪眼梨花,显得可怜巴巴,秀气的鼻翼有节奏的煽动着,这一刻,她终于知道,什么叫日暮穷途。
“哎,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啊,我有个侄女跟你一般大,说好今天要过来,这不,我早早地来接她,连工作都帮她找好了,可你看,我都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人影,刚给家里打电话,才知道误了车没赶上,这不,让我白跑一趟,一天了,又冷又饿……”
说到这,中年男子无奈地摇头叹气,拇指和食指熟练地搓着
听胖子说饿,康小蓟也觉得似乎有些饿坏了,她伸手摸了摸肚子,早就前心贴后背击鼓抗议了。
“姑娘莫非是饿了,要不嫌弃,就去大叔那先凑合吃点饭住上一晚,不要钱,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,什么也不图,相互照应我那侄女也算有个伴……”
话一刚落,便伸手来拿康小蓟手中的行李,康小蓟感动地小鸡啄食般点头
“谢谢大叔,等我找到朋友……”
话没说完,突然一只大手横空出世,恰到好处抢先拿走了包
“不是跟你说,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讪……”
突发地状况让那两人都好不惊讶,中年胖子摆在空中的手略显尴尬,这不正是刚刚被挡在检票口的人么,康小蓟被眼前相貌堂堂,气宇轩昂的男子震慑住,也是好半天才回过神
“我..........”
她刚想说些什么,但不等她开口,那人便狠狠地瞪了一眼中年胖子
“这不比你家,直立行走的不一定是人类”
望着眼前这个俊美男子眉宇之间泛起的涟漪,康小蓟只觉得脑子片刻短路空白。
眼看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,这让中年胖子甚是恼怒,只是估摸着眼前这位大神,也不是什么善茬,即便再不悦也只能作罢
“有人接你就好,就好……”
胖子丢下一句话,便一溜烟没了踪影
“他怎么走了……”
康小蓟终于意识清醒,也许初来乍到的她,对“人心可畏”这四个字,并没有什么概念
“怎么,想帮人把钱数了,再感谢人家的贩卖之恩”
男子面无表情,毫不客气,嘴角流露出他独特的气质,而康小蓟则是一脸惊愕,后知后觉
“他会是骗子,怎么可能,她刚说他是来接侄女的……”
不等她说完,男子面色更似冷酷,眼神犀利视若无睹
“坏人脑门不会刻字,所以人活着得用脑子,好自为之吧……”
他生硬地将行李扔回康小蓟怀里,不屑一顾大步流星地离开了。
康小蓟打了个哆嗦,她这才若有所思,长呼一口仙气,人生处处是陷阱,看来,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家乡的老人那么和善,好可怕的地方。
眼看着男子走到路边准备打车离开,康小蓟急忙拎着大包小包追了过去,不管怎样,她应该跟他说声谢谢,虽然父亲离世以后,她步履艰难度日如年,但父母言传身教,为人处世的道理她懂。
只是没等她赶到,车子就悠然地离开,她拼命地跟着小跑一会,确定车不会停下,这才气喘吁吁地止住脚步
她有点失望,但更多的是迷茫……
出租车里的唐锐显得特别疲惫,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城市给了他无限荣耀,但也无情地践踏着他的尊严,那个他至高无上的尊严!所以他不能停下来喘息,绝对不能……
他轻轻地靠着座椅,看着倒车镜里,康小蓟越来越小的身影,他突然觉得如此的落寞而孤单。像极了那年夏天,那个不甘被命运冷落的少年
火车站外,来来往往的车子嚣张地冒着尾气,没有人察觉到马路边上那个寞落女子的胆怯,或许,他们的内心都被这繁华世界扰的慌乱,失去了本该拥有的炙热和温暖。
“还不走,等着再被骗吗”
突然,刚才的那辆车又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这里。
看着失魂落魄的康小蓟,唐锐没有太多的好脸色,只是放下玻璃窗,轻轻地说了一句。
是啊,早在多年前他就学会了做虚假的傀儡,又怎么会对一个连骗局都看不清的傻瓜,有丝毫没的怜悯,只是他不知道,为什么看到这个女孩,自己的脚步突然变得沉重,他没有办法不闻不问,让她一个人孤单的湮没在这冰冷的城市……
“刚刚真的谢谢你,我马上就走”
看到车里刚刚熟悉的脸庞,康小蓟又惊又喜,她急忙点头致谢
“只是,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,在这里,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了……”
想到这里,康小蓟的迷茫流露一地,她的声音越来越小,表情甚是难堪
唐锐突然觉得胸口发慌,甚至有些恼怒,究竟大家都在追逐什么,到头来还不都是一身的枷锁......
康小蓟被他的表情吓到了,只能紧紧地抱紧她的大包小包,她唯一有关家的气息
“上车……”
唐锐不耐烦地低沉说到,不知道为何,他的心堵的难受,明明素不相识,康小蓟吃惊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
“我时间宝贵,你要不走就待着吧”说罢将车窗关上。
康小蓟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表情,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和行李塞进车内,直觉告诉她,拥有那样不屑眼神的他一定不是坏人,再说她真的无处可去,只能靠直觉赌上一把了!
唐锐被她滑稽的动作逗乐了,明明就是一脸迷茫,可突然哪里冒出来的坚定,但他笑不出来,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,示意司机离开。车子扬长而去,留下依然人来人往地火车站。